岭南的夜,风穿过松风坡残破的窗棂,吹得油灯摇曳不定。裴砚坐在学堂后院的一张竹椅上,身前摆着一方小案,上面摊开的是他亲手誊抄的《岭南抗疫实录》初稿。墨迹未干,字字如刻,仿佛将那些生死挣扎的日子都压进了纸背。远处,康复的学生们正低声交谈,有人在晾晒洗净的药布,有人轻声哼着家乡的小调,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恐惧一点点唱出去。
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角,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是那日开门的少女,手中端着一碗热汤。
“裴先生,喝点姜汤吧。”她轻声道,“夜里凉,您又没歇好。”
裴砚接过碗,温热透过瓷壁传到掌心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他问。
“阿阮。”她低头,“本名沈念,可大家都叫我阿阮。我娘说,‘阮’是古琴的意思,希望我能弹出自己的曲子,不随人拨弦。”
裴砚微微一笑:“那你现在,是在弹自己的曲子了。”
阿阮怔了怔,眼眶忽地红了。她没说话,只是默默蹲下,替他整理散落在地上的医书与草药样本。片刻后,才低声道:“先生,我们……真的能一直办下去吗?朝廷今日赐匾,明日会不会又说我们‘逾矩’‘乱纲常’?女子学医,终究是逆着天道走的路。”
裴砚放下碗,目光沉静如水。“天道?”他缓缓道,“若真有天道,它不会让百余名女子困死在这座破庙里,也不会让一个老妪跪在城门外哭断肝肠。所谓天道,不过是权贵用来压制弱者的借口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让世人知道??医术不分男女,救人不论出身。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学,这学堂就不会倒。”
阿阮抬头看他,眼中泪光闪动,却不再迷茫。
就在此时,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一名年轻女学生气喘吁吁跑进来:“裴先生!不好了!东街赵家嫂子的孩子发高烧,已经抽搐了两次,她丈夫不肯让她进城求医,说是‘女人管病是招瘟’,把她锁在柴房里!”
裴砚霍然起身,抓起药箱便走。阿阮紧随其后。
夜色深沉,街道泥泞。他们一路疾行至东街尽头一座低矮土屋前,只见一名妇人正扒着窗缝向外呼救,声音嘶哑。裴砚上前用力拍门:“开门!我是朝廷特使裴砚,奉命救治疫区百姓!再不开门,以抗令论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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