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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啊——!”

        外间花石庭院中,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瞬间撕破了雨幕的遮挡。是赛义夫的姬妾莎莱,她本按惯例前来陪侍,刚推开方拱门,就看见寝居内吊在半空的尸体。她身上的天竺裙纱被雨水打透,贴在颤抖的身体上,手里提着的银质酒壶“哐当”掉在青石板上,酒液混着雨水流进石缝里。她瘫坐在地上,嘶吼声里带着崩溃的哭腔,连声音都在发颤:“来人!快来人啊!坊主……坊主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尖叫声像一颗石子,投进了混乱的雨夜。原本在偏院值守的家人、奴婢、仆从,还有手持弯刀的护卫,瞬间从各处涌出来,在哗哗的雨幕中乱作一团。有人跌跌撞撞地去点亮庭院里的火把,火光在雨水中摇曳,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恐;有人想冲进寝居查看,却被地上的血水滑倒,爬起来时,手上已沾满暗红的血;还有的护卫握着弯刀,警惕地盯着方拱门的阴影,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见——只有庭院中被风吹得乱晃的波斯锦幡,在火光中像极了索命的鬼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广府左城东草市门旁,鹿园的朱漆大门虚掩着,门楣上“鹿鸣呦呦”的鎏金匾额,在暴雨中被冲刷得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光泽。这座曾是太子洗马、丽正殿大学士付东园营治的养老之所,满是江南园林的雅致——九曲回廊绕着睡莲池,廊柱雕着仙山名士,阶前铺着光鉴的云石,可今夜,这份清贵雅致,全被血色与死寂吞噬。

        狂风卷着瓢泼大雨,将回廊上挂着的八角风灯一个个吹灭,烛火在熄灭前的最后一瞬,映出廊柱上溅落的血点。只剩下几盏狮座石灯,嵌在廊下的石座中,灯油混着雨水缓缓流淌,火焰将灭未灭,在雨幕中摇曳出昏黄诡异的光,照亮了地上蜿蜒的血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救……救命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幕,白发管事抱着一个木盒,踉跄着冲出回廊。他是付家资格最老的仆从,鬓发早已全白,此刻却跑得比年轻人还快,青色的缎面袍被雨水打透,后背赫然浸着一片暗红——木盒上的血色正顺着木纹往下渗,滴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。他一边跑,一边嘶哑地呼唤:“来人!不好了!贼人……贼人闯进来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的呼唤,只被铺天盖地的雨声吞没。偌大的庭院里,竟没有一丝回应,没有半个家丁、护卫赶来查探。就在他即将冲到松烟堂门口时,一道犀利的刀光突然割裂雨幕——那刀身窄而薄,在狮座石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,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管事的喊叫声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人头瞬间飞起,带着花白的鬓发,在雨水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,重重砸在荷花池边的太湖石上,鲜血喷溅而出,染红了石上的青苔。那双浑浊的眼睛还圆睁着,表情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恐与急切,仿佛还在期盼着有人能回应他的呼救。

        失去头颅的身躯颓然扑倒,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木盒从他怀中飞出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青石板上,盒盖弹开,几封带着火漆印的密信滑落出来,被雨水打湿,火漆印渐渐模糊。一个宛如阴影般的人形从回廊的黑暗中走出,脚步轻盈得像猫,悄无声息地捡起木盒。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,看不清面容,只知道他的手指修长,捏着密信的动作带着一丝刻意的从容——这些付家与京中权门往来的密信,是付家的保命符,此刻却成了取他们性命的“罪证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庭院中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,只有哗哗的雨声,和偶尔风吹过廊下灯笼的“吱呀”声。来不及被雨水冲走的淡淡血腥气,混着荷花池的水汽,在房檐、廊下弥散着,令人不寒而栗。那些本该值守的家丁、护卫,不知早已倒在了何处,只留下这座空荡的园林,任由贼人横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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